傍晚时分竹楼小厅内香气四溢。
一碗山菌野鸡汤清亮鲜美一盘清蒸溪鱼腴嫩无刺几样时蔬小炒更是爽脆可口。
连一向神色沉郁的耶律烨华都多用了半碗饭萧策紧绷的眉宇也似有片刻舒展。
青鸾的厨艺无声地刷上了一层好感。
宁公子更是“殷勤”备至。
亲自守着药炉为耶律烨华煎药药香弥漫时又端了药碗送至耶律榻前动作轻柔地替他换下臂上敷着的药布。
“先生这旧伤…”宁霖指尖无意般拂过耶律小臂上一道深色扭曲的旧疤痕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与关切“…似是被一种极阴寒霸道的内力所伤?寻常刀剑可留不下这般经年不散的寒意。
” 耶律烨华靠在窗边竹榻上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窗外月色清冷落在他清癯苍白的脸上那双总带着琴师温雅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
他喃喃低语声音飘忽如叹息:“…当年她被迫嫁入王府的前一夜…我…我欲带她远走天涯…被其族中豢养的高手围攻…”每一个字都浸着陈年的苦涩那是爱别离的刻骨铭心。
门外廊下一道颀长身影不知伫立了多久。
萧策静默如山岩听着屋内至交好友的低语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起浓烈的痛楚与冰冷的杀意那是无力挽回过往的沉痛破碎感被月光映照得格外清晰。
宁霖轻叹一声安慰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往事如烟先生还请多保重自身。
” 夜深万籁俱寂唯有瀑布永恒的轰鸣是这山谷的底色。
宁霖步出西楼水汽沁凉倾泻在深潭边巨大的青黑岩石上。
萧策独自坐在那里一管洞箫横在唇边。
箫声起了。
孤寂苍凉如泣如诉。
每一个音符都似承载着千钧重负在月色下流淌诉说着山河飘零、故园难归的悲怆。
那声音钻进听者心底最深处带来窒息般的高虐感。
宁霖脚步微顿随即放轻默然走到距他几步远的另一块岩石旁抱膝坐下。
没有言语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抱膝坐着侧影在月光下凝成一个专注倾听的剪影。
水声、风声、箫声交织成一片无言的沉寂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撼动人心。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入水雾之中。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飞瀑的轰鸣。
萧策放下洞箫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微凉潮湿的石面上。
指尖恰好触碰到另一片微凉的肌肤——宁霖随意搁在石上的手背。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两人身体同时一震! 萧策猛地抽回手动作仓促得几乎失态。
他霍然起身挺拔的背影在清冷月光下绷得死紧带着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声音干涩紧绷透着极力压抑的慌乱:“…夜深露重宁公子…早些歇息。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几乎是落荒而逃迅速消失在东楼方向的竹影深处只留下石上那管孤零零的洞箫和指尖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奇异触感。
更深露重整个忘忧谷沉入真正的死寂。
一道纤细敏捷如夜猫的身影从西楼悄然滑出正是青鸾。
她贴着山壁阴影潜行身法轻盈诡秘与白日里沉默寡言的侍女判若两人。
回风柳叶剑并未出鞘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柄融入夜色的利刃。
她无声地探查着谷中地形几处看似天然的巨石被她发现内部中空是绝佳的隐蔽哨位; 瀑布后水流湍急处藤蔓遮掩下竟藏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通向未知的黑暗;竹楼后方的石壁有一处极其隐蔽的机括推开后是堆满陈旧书简和羊皮地图的藏书暗室。
最后她的身影飘入一栋位于谷中最偏僻角落、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废弃竹楼。
里面灰尘厚积蛛网遍布充斥着陈年草药腐朽的味道显然是个久已不用的药室。
青鸾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倒塌的药柜、散落的瓦罐。
她的脚尖踢开一堆朽烂的木板蹲下身拂去厚厚的积尘。
一块半埋在泥灰里的、巴掌大小的残破布帛露了出来。
颜色晦暗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烈火焚烧后残留。
借着从破窗漏入的惨淡月光能勉强辨认出布帛上绣着的图案——半只狰狞的异兽头颅獠牙毕露眼珠处镶嵌的细小宝石已脱落大半只余空洞但那独特的、充满蛮荒气息的线条风格以及残缺的、象征着无上王权的荆棘冠冕轮廓…… 青鸾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早已湮灭的前朝王庭图腾!残片虽小却像一道惊雷撕裂了所有迷雾。
* 山涧清溪潺潺流过卵石水声泠泠。
宁霖一身月白锦袍正弯腰掬水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束着几缕碎发垂落颈侧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脚下青苔湿滑她“哎呀”一声轻呼身体猛地朝溪中歪倒。
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至!萧策反应快得惊人长臂一伸稳稳揽住了那看似纤细易折的腰肢。
宽大温热的掌心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料紧紧贴在腰侧凹陷的弧度上灼人的体温瞬间透了过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溪水在脚下奔流而萧策扶住她的手竟忘了松开指节甚至无意识地微微收拢像是要确认掌下这截腰身的真实触感。
“萧兄…多谢。
”宁霖站稳微微侧首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宁公子”的温雅浅笑. 萧策如梦初醒猛地撤回手指尖残留的柔韧触感却挥之不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避开那清亮含笑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溪边湿滑宁公子小心。
” * 几日后晨光熹微山谷空地。
“手腕再抬高三分下盘要稳。
”萧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立于宁霖身后手中握着一柄未开锋的练习长剑亲自示范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
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侧影也照亮了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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