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政策研究室的格子间那盏熟悉的、光线昏黄的白炽灯似乎都带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清河县的所见所闻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在我的心口又像一团灼热的火烧得我坐立难安。
那份浸透着张大河们汗与泪的调研报告就放在我的抽屉里仿佛一个有生命的活物时刻提醒着我的无力。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稿纸或者说对着那台笨重的、噼啪作响的二手电脑开始了艰难的“阉割”手术。
第一稿我几乎原封不动地呈现了事实尖锐直接。
写完后我自己读了一遍都觉得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愣头青”的傻气和不计后果的冲动。
这玩意儿递上去别说解决问题恐怕连一丝水花都溅不起来就会被打入冷宫顺便给我自己贴上“不识时务”的标签。
我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仿佛又看到了老支书浑浊而充满期盼的眼神。
我不能让这份报告见不到光。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写第二稿。
我把“农民负担沉重”改成了“部分乡村存在税费征收标准执行不统一现象”;把“基层干部作风粗暴与民争利”弱化成“个别地区干群沟通渠道有待进一步畅通”;把张大河家徒四壁的具体描写替换成了“部分农户实际可支配收入增长缓慢”的宏观表述。
每一个词的替换都像是在我心口剜了一刀。
我感觉自己像个叛徒背叛了清河县那些质朴的乡亲背叛了出发前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
文字的精妙之处此刻显得如此讽刺它不再是传递真相的利器反而成了粉饰太平的工具。
“致远忙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对桌的老王端着搪瓷缸子踱步过来瞥了眼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老王是研究室的“老油条”了四十多岁头发稀疏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和研究机关食堂每周的菜谱。
他常说:“在机关里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把领导伺候舒服了比写一百篇锦绣文章都强。
”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老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是清河县的调研报告吧?我听说那边情况有点复杂。
小伙子听哥一句劝写这东西讲究个‘稳’字。
成绩要说足问题要点到但不能戳破。
你戳破了让领导怎么办?让下面县里的同志怎么办?这不是给领导出难题吗?” 他呷了口浓茶慢悠悠地说:“咱们研究室是领导的‘外脑’不是‘刺头’。
得学会站在领导的角度想问题。
” 站在领导的角度?我默然。
领导的角度是稳定是大局是数字光鲜的报表。
那清河县的角度呢?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角度呢? 内心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
一个说:“林致远你寒窗苦读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成为这种玩弄文字、粉饰太平的官僚!你要为民请命!”另一个声音冷静而现实:“请命?你拿什么请?你只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科员你的声音微乎其微。
硬碰硬除了头破血流还能得到什么?先活下去保住这个位置才能做更多事。
” 这种撕裂感比连续熬夜写材料还要疲惫。
几天后报告终于修改完成成了一篇四平八稳指出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现象”提出了几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建议”的官样文章。
我把这份“阉割”版的报告交给了张主任。
张主任扶了扶他的老花镜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嗯不错致远这次下去收获很大嘛。
问题抓得准建议也提得实。
尤其是这个‘加强干群沟通’和‘探索乡村特色经济发展路径’的想法很有见地。
” 他拿起红笔在报告标题旁刷刷写下几个字:“建议刊发《内部参考》(精简版)。
” 《内部参考》是研究室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的主要渠道分“完整版”和“精简版”。
完整版通常直达少数核心领导而精简版流通范围更广但也更……安全。
我看着他笔下的“精简版”三个字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我知道这份被抽走了灵魂和骨血的报告就算刊发出去也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辛苦了致远。
”张主任合上报告语气和蔼“这次调研表现很好。
沉下去了了解了实际情况这就很好。
至于具体问题要相信组织相信当地的同志会逐步解决的。
改革嘛总要有个过程。
” 我低下头唯唯称是。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走出主任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是我仕途生涯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妥协。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对抗没有拍案而起的戏剧性场面只是在无声无息中我自己亲手把理想的棱角磨平了一寸。
这种感觉比挨一顿批评更让人难受。
它无声无息却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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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第122章 妥协的初体验来源 http://www.dyjk.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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