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踪1974第28章 无声的守望

日子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中缓缓流淌。

春深夏至黑土地上的庄稼长势喜人绿浪翻滚预示着久违的丰收希望。

垦区的生活似乎彻底回到了正轨白天的劳作号子夜晚的点点灯火都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安宁。

然而在这片安宁的表象之下一种无形的、高度警惕的“守望”状态已然成为三连乃至整个场部心照不宣的常态。

岗哨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规范。

探照灯依旧彻夜扫视只是光柱中少了几分惊惶多了几分沉稳的戒备。

民兵的日常巡逻路线刻意避开了黑松林方向的“边界”仿佛那里立着一堵无形的墙。

人们谈论天气谈论收成但绝不会轻易提起那个冬天那片林子那些狼。

那些记忆成了公开的禁忌被深深埋藏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每个人的行为。

李明宇驾驶着拖拉机在远离林缘的土地上耕作。

机器的轰鸣依旧但他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征服荒原的垦荒战士更像是一个寄居在这片古老土地上的、需要时刻保持敬畏的客人。

他学会了观察风的方向留意鸟兽的异动甚至能从泥土的气息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预兆。

孙福海那本破旧的图鉴成了他枕边最常翻阅的书那些粗糙的素描和晦涩的批注在他眼中渐渐有了生命。

王铁牛的腿伤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再长时间驾驶拖拉机转而负责农机维修和带徒弟。

他脾气似乎磨平了不少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份经历过生死后的沉静。

他偶尔会和徒弟们讲起开荒的艰辛却绝口不提狼群的事仿佛那段记忆被硬生生剜去了。

只有和李明宇独处时他才会望着西北方向咂摸着嘴叹口气：“妈的这心里头总像是悬着块石头落不了地。

” 鹿婉云在菜园里找到了平静。

她种的蔬菜长势最好她对待每一棵幼苗都像对待珍宝。

她几乎不与人交流但眼神不再是空洞和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与土地融为一体的宁静。

只有一次李明宇看到她蹲在菜畦边对着一株刚刚开花的南瓜低声细语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朋友聊天。

她没有提起灰毛但李明宇知道那份牵挂从未消失只是化作了另一种形式的陪伴。

孙福海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守望者。

他不再轻易预言什么大部分时间只是默默地打理仓库或者坐在门口晒太阳浑浊的眼睛望着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无人区的深处。

他成了连队一个特殊的精神图腾一种无声的警示。

新来的知青觉得他古怪老职工们却对他保持着一种隐秘的信赖。

偶尔有胆大的年轻人问起狼群的事他总是闭口不言或者用一句“好好种地别瞎琢磨”打发掉。

这种平静并非遗忘而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与恐惧和未知达成的脆弱和解。

人们学会了与这片土地的阴影共存接受了脚下这片沃土之下埋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和力量。

夏末的一天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席卷了垦区。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雨后天空放晴西边天际挂起一道绚丽的彩虹。

许多知青跑到空地上欢呼雀跃为这雨后的美景和即将到来的丰收而兴奋。

李明宇却站在宿舍门口望着彩虹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他注意到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味道很淡顺风而来似乎来自西北方向。

他下意识地看向仓库方向。

孙福海也站在门口佝偻着背正眯着眼使劲嗅着空气。

他的脸色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异常凝重。

两人目光隔空相遇都没有说话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那场雷雨真的只是雷雨吗？西北的无人区发生了什么？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再次开始涌动。

无声的守望或许即将被打破。

新的故事正在远方酝酿。

而三连的人们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已经做好了继续守望下去的准备。

无论未来是福是祸他们与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之间的羁绊都已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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