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春风刚染绿护城河畔的柳枝蒋锐元便一阵风似的闯进李宇轩的院落手里扬着一封电报:“景行快收拾行装!” 李宇轩正蹲在石榴树下擦拭步枪零件闻声抬头:少东家什么事啊?这么急。
孙先生来信了!蒋锐元满面红光将电报塞进他手中“召我去羊城说给谋了个差事能带兵!” 电报纸上的墨迹虽潦草字里行间却透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李宇轩捏着这薄纸片心头也跟着发热——羊城毕竟是革命中心总强过在魔都这个多方势力的地方埋头造枪。
“我这就去准备。
”他利落地收好枪械零件转身进屋。
行李简单几件换洗衣衫一本翻得起毛的《战术学》还有那把从德国带回的军用匕首不多时便打成了包袱。
三日后客轮驶抵羊城码头。
湿热空气裹挟着木棉香气扑面而来码头上尽是短褂挑夫、斗笠渔人还有肩挎步枪的兵士粤语吆喝声此起彼伏与北方的粗犷气象迥然不同。
蒋锐元领着李宇轩直奔军政府驻地。
孙先生外出未归接待他们的是位姓陈的粤军将领操着生硬的官话告知孙先生已安排蒋锐元任粤军第二支队参谋长。
走出军政府大门李宇轩忍不住低问:“少东家这便是孙先生安排的差事?”所谓“第二支队”名头虽响实则不过两个营的兵力武器尽是老旧汉阳造士兵多是本地农户连队列都走不齐整。
蒋锐元却意气风发:“有个名分便是好的慢慢经营总能成事。
”他转身要向哨兵打听营房所在对方连说带比划的一串粤语却让他愣在当场。
李宇轩暗自摇头:这粤语如同鸟鸣校长如何听得明白?往后不仅要料理军务怕还得兼做通译了。
此后数月成了李宇轩最为头疼的时光。
蒋锐元欲按北洋军规整训部队粤军军官却阳奉阴违——这些人多是陈炯明亲信对这个“外省来的参谋长”颇多轻视操练时敷衍了事领军饷时反倒争先恐后。
这日黄昏蒋锐元憋着满腹火气回到住处将军帽重重摔在桌上:“娘希匹这些人个个阳奉阴违!景行你说这参谋长当得可还憋屈?” 原来他上午去查岗营连长推说士兵“回家插秧”下午想修缮库房旧枪军械官又称“零件早被调走”处处碰壁。
李宇轩正擦拭枪械闻言轻叹:“粤军排外之风有点恐怖啊。
”不过想想陈炯明在军中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蒋锐元这般外来无根之萍“想要掌控实是痴人说梦。
” 望着窗外沉沉落日他心头愈发烦闷:光阴何以如此缓慢?来广州半年有余部队未整训妥当与粤军关系未得改善连孙先生也忙于周旋各方势力无暇他顾。
“如今要钱无钱要兵还是上海带来的几十个老兄弟。
”李宇轩越想越觉憋闷“校长终日郁郁这般境况倒不如当初留在外洋。
”至少在德国有熟悉军营还有学长和老师外加一个后世魅魔。
在美利坚有罗斯福这种未来总统强过在此受气。
然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
真让他离去终究放不下蒋锐元放不下随行弟兄更放不下心中那份“让国家变好”的念想。
困顿岁月就这般煎熬着。
蒋锐元渐失初来时的心气终日闭门读书偶与几个同样失意的革命党人饮酒归来便对着地图出神。
李宇轩则将心力倾注在那几十个魔都带来的老兄弟身上带着他们暗中操练、修缮军械好歹保住些许根基。
期间他们回了趟溪口。
李宇轩的儿子已四岁有余虎头虎脑见他就喊“爹爹”还举着木枪比划说要“打坏蛋”。
望着孩童澄澈眼眸李宇轩心中郁结稍散——无论眼下多难总要为后人挣个像样的明天。
蒋锐元在溪口盘桓三日临行前将王夫人给的体己钱尽数取出嘱李宇轩转交兵工厂:“多造些炮弹总有派上用场之时。
” 回到羊城境况依旧。
直至1919年暮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才让这潭死水泛起微澜。
那日李宇轩正在营房检修迫击炮忽闻街市人声鼎沸。
出门但见万千学子高举“还我青岛”、“废除二十一条”的标语呼喝着向沙面租界涌去连粤军中些年轻兵士都扒着墙头张望眼中闪着异样光芒。
“这是闹的哪出?”蒋锐元不知何时已立在身侧眉峰紧蹙。
消息很快传来——巴黎和会上华夏虽为战胜国却要被列强逼着将齐鲁权益转交日本。
燕京学生率先罢课沪上、羊城的学子工人相继响应。
“好!”蒋锐元猛拍大腿眼中重燃火光“早该如此!我们在军营里憋闷至死不若看看这些年轻人的血性!” 他转身便奔向军政府说要面见孙先生“不能让学生白白受苦”。
李宇轩望着街上汹涌人潮听着那些稚嫩却坚定的呼喊心头蓦然震动。
想起在湖南第一师范教过的学生想起潍县兵工厂里挥汗如雨的工人忽然明白自己先前眼界太过狭隘——改变中国的从来不止枪杆子还有这些深植民间的、不屈的力量。
1919年的风带着别样气息吹拂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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